第五章
“早上好，哥哥……”
林凌又一次被伊叫醒。他睁开眼睛，从窗子里照进来的阳光让他觉得有些刺眼。
“哟，伊，早上好。”但是一醒来便能够看见熟悉的面孔，看到能够令自己安心的人，大概也是一种幸福。他起身后习惯性地摸了摸伊的脑袋，顺手抚过那漂亮的黑发。
如此安宁的早晨，鸟儿在枝丫上歌唱。
……
伊坐在餐桌前，静静地吃着早餐，但是感觉面包没有什么味道。心不在焉的她抬头看了一眼桌对面的林凌，脑子里想的东西乱七八糟的。
——是啊，我要陪玛丽一起去。
她全身一震，从神游中清醒过来。才发现桌对面的人已经离开了，再扭头，就看见他迈步走向自己的房间。伊没有犹豫，放下手中的面包和牛奶，立刻就离开座位，提起小裙子就跟了上去。坐在旁边的米兰笑而不语没有去阻拦。要知道米兰并不是喜欢看到浪费食物的行为。
米兰猜得到，林伊有一件比吃早餐还要重要的事情。
“啊啦啊啦，怀春的少女。”
有些莫名的呢喃。
……
她一把拉住林凌的衣角，她还是第一次这样的去叫住林凌——以往她没敢这么做。
伊还是有些弱弱地收回了手。
“嗯？伊怎么了？”
“啊……哥哥，是要去那个……宴会吗？”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语气都自然些，不让他看出什么端倪来。她自己的手还是不可避免地紧抓着裙角。
“是啊，今晚就要去，等下还要陪她去买一下衣服。”
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下作响，林凌还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。他也没有注意到伊逐渐变化的脸色，语气平缓地向她说明了自己接下来的安排。
“大概陪她要蛮久的，不过我送她回家之后很快就会回来的。”
好像叭的一下，什么弦断掉了似的。
“送那个女人！？”
“那个女……”林凌愣住了，想要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。他也没有想到伊突然会这么说，实在是有些……
“伊，你……”
“我也要去！”她提高了音量，声音却还是那么沙哑，越是大声越是难听了。
但是忍不了，伊绝对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，这次是陪着一起去，那么下次呢？下下次呢？她不能接受之后的结果，绝对不能！伊才不要这样！
林凌也是站了很久，微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“伊，伊想和哥哥一起去！”
望着那双和他一样黑色的眼睛，他怎么能够开口拒绝。
“好吧，快去准备一下吧，等下就要出门了。”到最后他还是心软了，不是说不允许她去什么的，只是想着不想让伊这么早的就去接触大人的世界。
林凌更愿意让她天真烂漫些，甚至是永远不要知道这些。不管是真的为伊着想，还是出自自己的私心，他都觉得有必要不让她看到这些。
大人的世界呵……
林凌叹了一口气，望着那个欣喜地跑回自己房间的萝莉，心情却是很复杂的。他靠在墙边，完全明白刚才的自己是自私的，明明知道伊迟早长大面对这些事情，自己却还要妇人之仁地试图推托。
伊关上了门，娇小的身体贴在门边缓缓下滑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她慢慢地抱住自己的腿，把脸埋在双腿间。她知道自己是自私的，明明知道这会打乱哥哥的计划，甚至是给哥哥添了麻烦。可她还是要固执地要求一起去，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。
她都知道，但她还是这么做了。
“伊只是……”声音又变成之前那样的怯懦，像林凌第一次见到她的那样，无力又带有绝望。
只是啊……
不想失去他，哥哥，林凌。不想再失去了。
伊难受着，却无法好好地说出来，想要表达这种感觉，但是词穷的她也只能憋出几个字来。
“害怕。”
……
玛丽知道，自己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。
她坐在椅子上，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。她是期待而又不安的。
“玛丽。”那人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，她应了一声后转头看了过去。欣喜的是他来了，惊讶的是她也来了。玛丽看着那小萝莉紧抓着他的手不放，怯怯地低着头，眼里倒有些不服输的意思。
有那么恍惚之间，她看到了以前的自己。
“那么我们走吧。”玛丽站了起来，自然而然地拉起林凌的另外一只手就走。翠色的眼睛里含着笑，是那种看了会让人感到舒心的笑意。
“玛丽，问你一件事情。”靠过来的青绿色头发散发着一股清香好像减轻了他的疲惫感，他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。
“嗯哼？”
“伊可以和我一起去么？”他看了一眼身边鼓着嘴巴的伊，她正在面有愠色地盯着旁边的少女。
“哈啊？为什么不可以？”玛丽转过头白了他一眼，“你可是加德纳家族的诶，在这里谁会阻拦你啊，加德纳先生~”
“……说实话，还是别用那个名字叫我吧……还是不习惯。”
“嗯哼，林凌。”玛丽向他吐了吐舌，推开了服装店的门。
所以……
林凌还是林凌。
叮铃——
铜铃的声音很清脆。
——
——
她缓缓地睁开了深绿色的眼睛，和她那长长的发丝是一样的颜色。
少女沉默地坐在床边，扭头看向窗外。有一只青鸟站在枝头上，吱喳着并且偏头看向她。始终看向那双幽静的眼睛。
她走下了床，将窗推开并伸出了手。
青鸟扑打着翅膀，没有犹豫就飞了进来，伴随着一声婉转的鸟鸣，它停在了少女纤细的手指上。少女少有的露出了笑容，小心翼翼地收回手，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羽毛。
它很有灵性地靠了过来蹭着她的手。让她的手感觉痒痒的，心也痒痒的。之后忍不住发出咯咯的笑声，本身就是孩子的她终于像个小孩子一样纯真的笑。
青鸟叽叽喳喳，然后抬头看向她身后。她脸色一变，立刻转过身去。她看见那个男人在向她微笑，并且试图走上前来。
“早上好啊。”
她警惕地后退了好几步，然后重新将手伸出窗外放走了青鸟。自己则贴在墙边一声也不吭。
爱德华无奈地站在原地，之后微笑着后退了好几步。他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望着她。
“喜欢那只鸟儿吗？它似乎一点也不怕你呢。”
没有回答。少女咬着下嘴唇不说话。甚至是都没有去看他，视线从地板上移到了窗外，看向那树枝，鸟儿已经飞走不见了。说起来，她还不知道外面那棵树是什么名字。
“啊，说实话，我还没有见过青之和生人这么亲近的。”
听到熟悉的鸟鸣声，她惊诧地转过去看。那只可爱的鸟正乖巧地站在他的手腕上，歪头看着她。
少女张大了嘴巴，像被雷击了一样，僵硬地站在那里。傻愣愣的样子让爱德华忍俊不禁。
“怎么？它是我从小养到大的，自然是跟着我的了。”爱德华挑了挑眉毛，认真地盯着她，“怎么？你好像很疑惑的样子，有什么想要说的吗？”
少女依然不吭声，低着头将自己的脸藏在窗帘下的阴影里，那双漂亮的眼睛还是特别的吸引人注意，泛着一点淡淡的光。
沉默没有持续很久，还是爱德华想先打破了。他的手腕抖动了一下，青鸟立刻向少女飞去。吓得她连忙伸出了手，不管是想要挡住还是接住。青鸟很快就安分地靠在她的手上。她屏住了呼吸，眼睛盯了一会儿青鸟后继续抬头看着爱德华。
“蛋炒饭已经准备好了。”他偏了偏身子，露出了放在身后的金黄色的炒饭。爱德华看到少女的眸子亮了亮后就笑了，他拍了拍大腿后就站了起来。
“整日待在房间里就不会觉得闷吗？”
虽然没有回答，但是他还是继续说下去。
“如果想和我出去走走的话，就来找我。我在隔壁房间。”
少女紧锁着眉头，看着他温和到自己都觉得是不怀好意的笑容，看着他离开，看着门静静地被关上。
房间再次安静下来，只有偶尔的鸟叫声。
她低头看向青鸟，抚摸着它的翅膀，飞羽，覆羽……
“真的是这样吗……”酝酿了很久，她第一次开口说话了，声音很细，像喊着一块蜜那般甜甜的。
“他真的……对你好吗？”摸着青鸟的脑袋，而它轻轻啄着少女的手，痒痒的并不痛。她对着鸟儿在说话，好像是在自言自语那般。
“真的吗？”她微微睁大眼睛，好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。“他真的……真的……”
“真的值得我去相信吗？”
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，抿着嘴巴一副可怜到惹人疼爱的样子。
“我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不想再被当做——”
“魔女……”
青鸟轻鸣一声，不知道说了什么。
……
爱德华看起来很悠闲的样子，一直看着窗外。隔壁的房间的窗外也有一棵树，树叶沙沙作着响。他不得不佩服爱德华的眼光，挑了个这么舒服的房子，宁静，不受人打扰。附近还有一片树林，倒是一处散步的好地方。
思绪放空的刹那，他的脑海里浮现起少女浅浅的笑容。
阳光抚过他的脸，但难掩心中的那份欣喜——甚至是激动，兴奋。
“啊，真是能让人深陷其中，估计也没几个人能抗拒得了吧？”他感叹着，轻闭着双眼在笑。
爱德华喜欢那双眼睛。
那天拍卖会上，他就因为那与祖母绿媲美的眼睛而着了迷，心跳也漏了半拍。他未曾想过天底下还有如此美丽的眼睛，也没有想过会为此打破自己的准则——绝对不碰奴隶贸易。
不管是买还是卖，他都不肯这么做。
他恨透了奴隶贸易，觉得这样是非人道的，可耻的，作为一位长期在路上旅行的商人，他宁愿雇几个人帮忙，也不愿去买奴隶去使役。
爱德华曾经也是一个奴隶。
他冷漠地看向自己的手臂，衣袖地下的疤痕尚未消失，即使消失了他也永远铭记在心。那里曾经被人用赤红的铁烙印上了一个图案——奴隶的证明。
这份回忆是忘不掉的了。
他感受着窗外微凉的风，自己好久没有这么惬意过了，虽然和少女交流的问题让他头疼，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，在他的死皮赖脸下，整天用蛋炒饭去诱拐……咳咳，去喂食……咳咳……对方稍微能够注意他，或者说是能够试探地和他接触了，不过少女还是很戒备的样子。
他理解这种不信任感，爱德华知道这需要时间，兴许要很久很久。
叩叩——
轻轻地传来了敲门声，然后门被打开了。爱德华注视着门渐渐被人推开，先是几缕暗绿色的发丝飘了进来，然后她从门边探着头，那双漂亮的眼睛快速扫视整个房间，最后定格在那个男人身上。
“哟。”爱德华向她招了招手，后者立刻缩了回去，过了一会儿后才走了进来。那一只青鸟站在她的肩头上，看到爱德华后叽叽喳喳地叫着。然而少女还是没有吭声，抬眸一直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。
“那走吧，带你去穿鞋。”勾起嘴角的爱德华向她走去，咬着粉唇的少女后退了几步，等到他从旁边擦过，走出房间后才跟在他后面。
她垂下眼帘，看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青鸟歪了歪脑袋，将这一幕看在眼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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